白小桃還不知道白茂文哥哥問豐元帝要農具去了。

她天天跟著白茂文哥哥上山下鄉, 還沒收到豐元帝讚助的農具, 先收到村民們送的一大堆吃食。

重達七斤的地瓜王，剛摘下來的飽滿大玉米棒子, 自己曬的筍幹豆角幹，河裏捕的鮮魚，山裏摘的果子和野菌幹等等, 品種繁多得讓白小桃見識了蜀中物種的多樣性。

縣太爺和郡主不留在村裏吃飯，走的時候還不收可把村裏的大爺大娘急得。

白小桃唯有這家抽一條豆角幹, 那家拿一朵野菌，個頭太大的不拿，就挑小小的, 就這樣都讓大爺大娘們開心得滿臉燦爛如花。

等白小桃把所有村落都走完了，她收到的東西湊起來都能辦一場村宴了。

鮮果之類的早就吃掉了，剩下的全是可以存放很久的幹貨。

幹木耳, 幹筍絲, 幹豆角，幹黃花菜等等。

白小桃幹脆就讓大廚拿最後的幹辣椒做一頓臊子面, 等月底各村裏正們上縣城衙門匯報農忙雙搶工作的時候請他們吃。

“咦？這是銀耳？”

白小桃翻著幹貨的時候發現裏頭居然被人塞了一朵銀耳。

因為沒註意，根本不知道是誰塞的。

“花紅, 你有看見嗎？”白小桃問花紅。

銀耳在古代是貢品, 拿到縣城去賣也是可貴可貴了。賣銀耳都是按錢按兩來賣的, 一兩銀耳賣個十幾兩銀子都不在話下。

這麽一朵幹銀耳塞進來，那等於是被人偷偷塞了幾百塊。

白小桃拿大爺大娘一條筍幹蘿蔔幹可以，拿一朵銀耳她就拿不下手了。

“是石牛村黃獵戶家塞的。”

白小桃沒看見, 錦衣衛們看見了，考慮到是村民的一份心意，錦衣衛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畢竟當面將東西弄出來還給人家，這拒絕的場面也不太好看。

現在村莊裏那些大爺大娘都當郡主收下自家的東西是沾福氣，見自家的東西真被郡主收下了一個個高興得不得了。

大地瓜王被拒絕的那家，還是白小桃好哄了幾句換了條地瓜幹才哄下去的。

黃獵戶也是擠在村民中的一員，見著郡主不收貴重的，他也來不及回家換就偷偷塞。

黃獵戶家的兒子病重，他就想著能沾點郡主的福氣讓兒子能好起來。

黃獵戶經常上山打獵，他自然能收獲到一些罕見的山珍。這就仗著身手敏捷把一朵能賣很多錢的幹銀耳塞到眾多幹貨裏頭。

“把銀耳賣了給兒子看病抓藥不是更合適……”

白小桃對於這種過分迷信她的現象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花紅就繼續往下說。原來黃獵戶經常出入大山打獵，收入其實不算太差，沒本事的人也當不了獵戶。進一趟山，把獵物和采到的山珍草藥賣了也能有錢看得起大夫，只是怎麽看都看不好。

黃獵戶認為打獵殺孽太大才應在自己兒子上，所以兒子天天晚上睡覺喊骨頭疼又不知道哪裏痛。

打獵是黃獵戶的生計，不打獵讓全家人吃什麽呢，打獵兒子又天天骨頭疼。

這一兩年見著山坡上也能種地瓜和玉米糊口，黃獵戶就打算減少打獵了。

見著了大恩人，這不就把山裏采的銀耳偷偷塞過來。

“他兒子生了什麽病啊？怎麽會渾身骨頭疼？”聽著像長個子骨頭疼。

“我也看不出。”花紅其實有偷偷查過黃獵戶，畢竟之前出過一次事，身為錦衣衛的他們決不能掉以輕心，防患未然總比亡羊補牢好上一百倍。

“這樣啊……”白小桃更加抓瞎了。

可是想想有時候信念這種東西又的確有著很強大的力量，白小桃唯有盡量控制不往神話她的方向走，她擔不起這麽大的帽子。

月底各村裏正過來的時候，白小桃也過去看看他們吃不吃得好。仗著一張討喜的笑臉在老人家堆裏如魚得水般穿梭。

明顯臊子面的適口性很強，一個個裏正吃過自己村湊成的臊子面之後對這能驅寒除濕的辣椒更有盼頭了。

而第一批換辣椒苗的那些縣城百姓們現在都吃上新鮮二荊條了，綠綠的二荊條摘下來直接炒菜，無論怎麽做都好吃。

集市是消息流傳最快的地方，老裏正們還在街上走的時候就聞到各家炒辣椒的味道。

新鮮二荊條和幹的二荊條風味又有所區別，惹得人聞著飯香味垂涎欲滴。

沒想到自己也能提前吃上辣椒臊子面。

“這是福面啊。”一個老裏正還誇讚道。

“都是大家的福氣嘛。你幫我一點，我幫你一點，日子就漸漸好起來了。”白小桃笑瞇瞇回一句。

“對對對！”裏正們樂呵呵讚同道。

這之後各村漸漸就形成了在大節日的時候會每家每戶抓一把自家的東西出來湊一大鍋臊子面分食的喜慶習俗並且將之一年覆一年延續下去。

“黃裏正。”

白小桃見著石牛村的黃裏正帶著黃獵戶也在。

黃獵戶是花紅耳語給白小桃知道的，在白小桃認出黃獵戶時，黃獵戶還受寵若驚更加拘束了。

黃裏正原本是上縣城匯報工作順便帶黃獵戶過來登記開荒成田的，將山坡上他開的荒地登記到黃獵戶的戶籍上。

他也沒料到郡主會將他們送的幹貨全煮成臊子面來招待他們，見黃獵戶要避開去幹脆做主一把拉黃獵戶坐下，將自己的半碗臊子面分給黃獵戶，還道是分一分福氣給黃獵戶，讓他兒子早日康覆。

“孩子生病拖不得，也許這個大夫看不好，不見得另外一個大夫看不好。”白小桃勸慰了黃獵戶一句。

有錢看病沒錢熬，苦命的人多的是，何不食肉糜的話白小桃說不出，可有錢不看病迷信那可要不得。

“誒誒。”黃獵戶趕忙點頭。

明顯黃獵戶是真愛孩子，他沒有放棄給孩子治病，下一次進城的時候還真把他病懨懨的兒子帶上了。

花紅見郡主惦記著黃獵戶家的孩子，還特地關照了一下隨行禦醫假裝普通大夫坐堂。

這禦醫是豐元帝賞的，別人可沒白小桃這個待遇。然而白茂文和白小桃兩兄妹身體好得很，禦醫想給他們治病都沒機會。

賞的禦醫不要白不要，白小桃自己用不上大夫，可是她有那麽多護衛需要大夫看護呢。

這不現在就派上用場了，還能替白小桃去醫館坐堂，看看黃獵戶兒子得了什麽病會渾身骨頭疼。

只不過黃獵戶兒子的病的確很奇怪，連禦醫都只能診出他不明體弱，渾身無力行動遲緩，連牙齒都長得比同齡孩童差。

無奈之下只能先開個調養身體的方子，孩子身體弱什麽虎狼之藥根本用不得。

“牙齒？”

白小桃看了看診病日志裏描述的病癥，不由得懷疑黃獵戶兒子是不是得了地方病。

“花紅，讓黃獵戶下次趕集也把兒子帶上吧，就說是覆診。”

初五集市的時候，黃獵戶果真又帶著兒子來覆診了。

白小桃這次真見著了黃獵戶的兒子。

見著黃獵戶兒子一咧嘴露出牙齒上的黃褐斑，心中的懷疑有了七成的把握。

再之後就是問問黃獵戶一家的吃食情況了。

白小桃是懷疑黃獵戶兒子是慢性氟中毒。

慢性氟中毒常見於各種地方病，然而若是慢性氟中毒的話，只有黃獵戶兒子一人得病又太奇怪了。石牛村的人好好的，黃獵戶也沒事，就他兒子長了一口氟斑牙。

“郡主懷疑是飲食引起的？”花紅問道。

“嗯，而且很大可能和水有關。比如溫泉啊，從礦山裏流出來的水之類的。”

錦衣衛他們去調查之後發現還真是，黃獵戶居住在半山腰上，是石牛村裏地勢最高的一戶。

黃獵戶家庭用水一般都是直接從山溪裏打的水，不像村裏要麽是去村頭小河打水，要麽就近村裏公共井裏打的井水。

反正就是他們家喝的水和村裏人喝的不一樣。

黃獵戶被告知是因為他家喝的水不好所以他兒子才得病之後整個人都是懵的。

試著天天到村裏挑水回家喝，再結合大夫開的調養方子吃了大半個月，兒子夜裏喊骨頭疼的次數也少了，黃獵戶這才真的信服了。

帶上一大堆重禮帶上兒子上縣城感謝老大夫和郡主去。

黃獵戶如今也知道醫館坐堂的那個新來的老大夫還是郡主府的大夫，郡主特地讓老大夫給他兒子治病，黃獵戶自然是萬分感激的。

結果老大夫只收了正常的診金，還讓黃獵戶把山貨拿到集市上去賣了換錢給孩子養身體。

家裏孩子常年生病，再厚的家底都掏空了。

“所以說生病一定要看大夫。”

白小桃還特地強調，可別再把她當活菩薩拜了，想想都羞愧的。她所有的知識都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獲得的，不能全都當是她的功勞。

不好意思地說，她當初也只是想種點青菜自己吃，然後……然後要把空間裏的農作物種遍整個大周了。

隨行禦醫對郡主說的地方病感興趣，他知道地方病，有些疾病只在當地發生，離了當地就不藥而愈，這種現象在醫書裏早有記載。

不過這種地方病禦醫還是第一次遇到。

“這種一般是飲水不當造成的。”

地方性氟中毒一般分三種情況，一種是飲水，一種是燃煤汙染，一種是吃茶，後者又與前面兩種情況有關，飲用老葉子做的茶比喝嫩茶葉容易慢性氟中毒。

燃煤汙染的話基本是近現代比較多，古代基本沒有，所以還是飲水問題比較廣泛。

白小桃列了一大堆有關飲水問題之後，著重強調開采礦石造成的汙染也會氟中毒。

比如富含氟化鈣的螢石就是磷礦的共生礦，若是開采磷礦不當造成汙染，那附近的居民就飽受其苦了。

白小桃想促進大周經濟發展，可沒想著要犧牲後世人的健康，所以開采礦產必須要嚴之又嚴。大周都搶占優勢了，就不用犧牲環境來追趕西方經濟發展速度了，他們有幾百年的時間慢慢來。

“郡主。”花紅這時候突然想起黃獵戶的老母親黃羅氏曾經提過一嘴的抱怨。

黃獵戶的爹也是獵戶，和妻子在半山坡上住了大半輩子，生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女兒都嫁出去了，兒子也成了親生了兒子。

老獵戶在幾年前就去世了，生的孫子也體弱多病。黃羅氏得知是山溪水作怪之後就埋怨老伴兒沒死之前她養的三個兒女都好好的，老伴兒死了之後連溪水都欺負她這個老寡婦了。

“唔……有貓膩。”白小桃皺眉，這山溪的源頭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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